前面的摩托车突然又快起来,女孩的头发和衣裙在路灯下逆风飞扬。四哥也加大油门,干脆让索纳塔冲上前去,跟摩托车并排行驶,然后他打开右侧的窗户,朝摩托车上的女孩笑着招了招手,又向下指了指索纳塔的副驾驶座,示意她下来。
女孩这回明白四哥的意思了。到了一个车少、人也少的地方,她拍了拍摩的司机的肩膀,摩托车就减了速,在路边停下。
四哥也在后面不远处停了车,只见女孩拿出零钱付给摩的司机,然后就朝他这里走来。
女孩先站在索纳塔的窗口,问四哥到底要干吗,四哥不说话,只招手要她上车。女孩见他不像警察和歹徒,犹豫了一下就开门上来了,四哥离近一看,才发现这小姐并不像路灯下那么俏丽,不过也还马马虎虎过得去,将就一回吧。
三言两语,讨价还价,说好服务内容和方式后,四哥便将索纳塔往旁边的小道上一拐,来到海边木麻黄树林深处,停车关灯。小姐要他快点行动,说夜总会也要打卡,迟到太久会被罚款的,四哥说:“没问题,速战速决,完了我送你过去。”两个人来到车后座,小姐率先宽衣,四哥也不拖延,直截了当地开始了他们的交易。
海风在吹拂,汽车在摇晃。
前后也不过十几、二十分钟,他们的任务完成了。四哥感觉还不错,物有所值,小姐也还满意,收钱的时候又主动跟四哥拥抱了一下,说了声“谢谢。”
虽说有点疲倦,但四哥还是按照事先的承诺,驱车送小姐去夜总会上班。如果不堵车的话,应该几分钟就能送到,可每天这个时候,正是天堂牛鬼蛇神们寻欢作乐的开始,不堵车是不可能的。小姐急的要死,要下车重新坐摩的过去,因为摩托车不受堵车影响,见缝插针、逆行、上非机动车道甚至人行道,怎么都可以。四哥也就不勉强送她了,又拿出一点零钱给她作车费,打开中央门锁让她开门下了车。
的确,对小姐来说,汽车还不如摩的实惠。摩的比公交车快、比打的便宜、不怕堵车。但摩的非常危险,要是碰到有警察拦截检查就麻烦了,司机会不顾一切来个180度急转弯,掉头就跑,然后看哪里有缝就往哪里钻,根本不会考虑后面还坐着一个或两个小姐,所以小姐从摩的上摔下来是常见的事,摔断胳膊腿还不算什么,摔死、或者摔倒在地又被后面追上来的汽车压死的情况也有过。但交警并不将摩的当回事,逢年过节前抓一抓,一般也就是罚款而已。交警不会把各种交通违法现象赶尽杀绝的,那是断了自己的财路,细水长流才是最好的办法。也有个别交警私自夜间“加班”执法的,一般是因为打麻将输了钱,必须尽快赚回来补上。
趁着堵车,四哥又打开车里的音响,继续聆听黑人演奏的爵士音乐,让那孤独、伤感的声音在车厢里回荡,以便发挥催眠作用。四哥有一个绝招,就是能够在等红灯、堵车的片刻时间里睡上一觉,虽然只有几分钟,甚至几十秒,但照样能睡的很香。一觉醒来,绿灯亮了,前面不堵了,再开车时精神就会好很多。
水根刚回到半拉子楼盘的工棚里,心里就一个劲地后悔起来。那个黄老板真不是东西,昨天他来这儿找小工时,说好要先当三个月学徒,只包吃住没有工钱,等于白干,就因为这一点谁都不干,水根才鼓动刘家福去的,还满怀同情地陪着他去见工。可那黄老板一见到刘家福态度就变了,竟然改成包吃包住每月另给500块,还当着自己的面掏钱给刘家福买衣服,这不是欺负人吗!早说是这样,他还不如不告诉刘家福,自己去干得了,何必让他拣这么大的便宜。
说起来,500块以外包吃包住,这跟在建筑工地当泥水匠也差不多。可工地上干的是什么活啊?不管风吹、日晒还是雨淋,老板不说停谁也不敢停,就算停一下,想躲躲雨都没处躲。再说泥水匠的工钱都是空头支票,老板、工头说不认帐就不认帐,随便什么理由都可以拖延、推后。水根来天堂两年了,一直在这家公司干,从没歇过班,可总共才领了不到一年半的工钱,剩下的都还欠着,不知要等到何年何月。
修汽车看起来麻烦,但怎么说也比建筑工地的脏和累强一点吧?虽然那顺达汽修也是乱糟糟的,到处是油污,可好歹也不是露天干活。那里越乱、车越多,生意越不愁,越不会发不出工资,哪像这半死不活的破烂工地,地基还没打好就开始卖房子,不卖出去,什么都只能青黄不接。
不错,他跟刘家福是一块儿长大的,两家一样穷,从小他们俩就一前一后不分你我,可暗地里却一直较着劲儿。刘家福那小子看着憨,干什么都总是比别人慢一步,但什么好处往往就是不早也不晚,偏偏就落到他手中。小时候他们第一次从刘庄跑步去上学,路上刘家福的鞋子破了,只好光着脚走,被他远远地甩在后面,他到的早,理所当然地抢到了前面的座位,可老师非要等人都到齐了才宣布开学,这还不说,那不长眼的老师对坐在前排的他装作看不见,硬是把姗姗来迟、满脚泥巴坐在最后一排的刘家福指定为班委之一。到了中学时期,有一个礼拜天他和刘家福到镇上去卖鸡蛋,路上他无意中踩到了一个人的脚,被街上的一伙烂仔缠住要打架,眼看着要吃大亏,他灵机一动对刘家福喊道:“家福你先上,我回刘庄叫人去。”说完提上自己的篮子就跑。等他回家吃饱了饭,再返回镇上偷偷看的时候,发现刘家福跟那帮小子正高高兴兴地围成一团又吃又喝,那些家伙还把刘家福的鸡蛋一个不剩全都买下了,真不知他小子用了什么魔术。
离开家乡到天堂,他比刘家福整整早了两年,大小也算个地头蛇了,无论如何这回也不能再被那小子抢了风头。可两年过去了,他还是穷光蛋一个,浑身泥土,每天眼巴巴地盼着老板开恩发钱。而刘家福在天堂不过刚刚露面,却一下子就被那黄老板看中了,大有时来运转、后来居上的势头。
水根越想越不是味儿,越想越觉得窝囊。如果刘家福一到天堂就混的人模狗样,甚至有一天真的连汽车也会开了,那他水根回到刘庄如何交代,他的脸面往哪里放?
在工棚门口,水根拣到一个啤酒瓶子,里面还有半瓶酒,也不知是谁、是哪一天喝剩下的,但不管三七二十一,他仰起脖子咕噜咕噜就灌了下去。就不信他刘家福处处都能赢我。汽车是什么玩意?那有钱人玩的东西我们好惹吗?刘家福不知天高地厚,让他去碰钉子、让他自讨苦吃、让他找死去吧!
[此贴子已经被作者于2006-8-24 17:29:13编辑过] |